卿言Satsuki

（本篇又名典故打人啦）

——尽管我们对他负面情绪爆发时的文风多少有所体悟，但还是请先给自己几个深呼吸的时间——

——来为这首诗做准备（祝同好们健康）——

    《人道短》我在此前的几篇随笔中，掺杂在其他诗文的侧边跟着一起谈过，但直到前几日它才真正进入我的日课里。

    抄录日课的重要性在于（尽管这么说着我也没有每日坚持），必须一字一句阅读不可；并且随着比思路缓慢的手速，“被”字斟句酌地吟咏思考。

    它进入我的日课，抑或我进入它。真正进入之后才发现，其实抄起来也没那么无穷无止。而且结构连贯，一唱三叹重章，语气鲜明强烈，用典繁多但主旨集中，显然的一气呵成、文气磅礴之作。

——（第一层）——

古道天道长人道短，我道天道短人道长。

前一“道”：“说，称”等动词之义。

后两“道”：“道可道，非常道”之名词“道”。

天道昼夜回转不曾住，春秋冬夏忙。

颠风暴雨电雷狂，晴被阴暗，月夺日光。

往往星宿，日亦堂堂。

第一句为正常“天道”，昼夜变化、四季轮转。

第二句的理解将影响对第三句的判断。一种猜想是无常的“天道逆转”，导致“晴被阴暗，月夺日光”，是“天道长”转为“天道短”的一变；另一种猜想是，“天道”本身正义，此时的倒转是短期性的、很快将被战胜的，与第三句的褒义理解相匹配。

“往往”可解释为“时时”或“处处”，那么星宿应该繁多而且亮堂；“堂堂”亦是好词，太阳与星辰相辉照映天地，彼此之间亦不相互压制。

天既职性命，道德人自强。

尧舜有圣德，天不能遣，寿命永昌。

职性命：猜测为“履行使命”，抑或“已经尽力而为”之义。

遣：打发，驱散，此指使其人性命消亡。故后文有“寿命永昌”。

那么回到“道德人自强”一句，“道德人”即尧舜，其“圣德”使得“天”也觉得无懈可击，怀揣“圣德”是“自强”的显著表现形式。

泥金刻玉，与秦始皇。

周公傅说，何不长宰相。

老聃仲尼，何事栖遑。

泥金刻玉：不太确定，可能为“玷污、糟蹋”或“自其后开始一落转衰”之义，呼应后文周公、傅说、老聃、仲尼的命运。

    若按照这种理解，“泥金刻玉”便不是“塑造、雕刻、装饰（权威印章或其他）艺术品”，而是“将烂泥抹脏了黄金，用刀刻破坏了玉质”之义。

傅说（yuè）：殷商时期卓越的政治家、军事家，辅佐殷商高宗武丁安邦治国，形成了历史上又名的“武丁中兴”的辉煌盛世。《生于忧患，死于安乐》有：“舜发于畎亩之中， 傅说举于版筑之间”。

老聃（dān）：即老子，与后文“老君”同，不提。

仲尼：即孔子，不提。

栖遑：忙碌不安，奔忙不定。

莽卓恭显，皆数十年富贵。

梁冀夫妇，车马煌煌。

若此颠倒事，岂非天道短，岂非人道长。

莽卓：王莽、董卓，不提。

恭显：（不是“把恭敬摆在面上（而歹毒藏在心里）”）宦官弘恭、石显的并称。弄权者，文臣欲弹劾之时消息走漏，反被投下狱。

梁冀夫妇：【不明，请补充】

天道短，人道长：第一反应是，“天道”为赋予人以善恶、智愚天分的神秘力量，“人道”为人后天自己的运作经营，且是不辨道德善恶的；后来还觉得应该是如下一种解释，即“天道”为促进善有善报、恶有恶报的力量，但贤臣圣人都潦倒，奸佞小人却登上高位得意洋洋，证明天道已经失去了报应不爽的可应验性。

——（第二层）——

尧舜留得神圣事，百代天子有典章。

仲尼留得孝顺语，千年万岁父子不敢相灭亡。

殁后千余载，唐家天子封作文宣王。

典章：不是特别确定为哪一部典籍；也可能是“神圣事”的“事典”，分散在天子的各类必修古书中，作为他的教育。

老君留得五千字，子孙万万称圣唐。

谥作玄元帝，魂魄坐天堂。

五千字：即《道德经》。

圣唐：【不非常确定】

周公周礼二十卷，有能行者知纪纲。

傅说说命三四纸，有能师者称祖宗。

说命：【未明是哪一部典籍，请补充】

天能夭人命，人使道无穷。

若此神圣事，谁道人道短，岂非人道长。

此处的“道”，其实也就是“人道”了。

圣人在世时立功、立德、立言，被记载下的德行和良益言论可以流传千古、教化万代；其有限的生命在不朽的盛名和教诲中同样变得不朽，此为“人道”，乃至可以藐视在降临实际遭遇给贤圣、奸人的事宜上做得不公的“天道”。

——（第三层）——

天能种百草，莸得十年有气息，蕣才一日芳。

人能拣得丁沈兰蕙，料理百和香。

莸（yóu）：（作为草药的那一项释义无对比意义，可排除）薰莸，古书上的一种有臭味的草。

蕣（shùn）：木槿花，亦即“槿花一日自为荣”。草字头为“花”字省略，“舜”指短时间，同“瞬息”之“瞬”。

丁沈：借由后面“兰蕙”都是香草，以及日语中的“沈丁花”一词（对于我来说是这个思考逻辑，因为《春天，来吧》里有这句歌词），推得为“瑞香”，一种传统的芳香花木。

百和香：由各种香料和成的香。此处专指用“人能拣得”的芳香花草木等制成的香。

天解养禽兽，喂虎豹豺狼。

人解和曲蘖，充汋祀烝尝。

解：懂得，知道。

禽兽：这里应当特指草食动物，尤其是农耕社会中作为人类的工具及食材的草食动物。在共同面对“虎豹豺狼”的威胁时，它们与人类站在同一战线；可以隐约感受到“天解”这两句中也含有“天还生养了人类，却也让人类受猛兽的侵袭”的怨怼。

曲蘖（qū niè）：或作“麹孽”、“麯糱”，皆同音。酒曲，酿酒的重要原料。

汋（yuè）：一种祭祀，夏商两代在春天举行，周代在夏天举行。

烝尝（zhēng cháng）：本指秋冬二季，后泛指祭祀。故“充汋祀烝尝”一句实际表示“人类创设的所有种类的祭祀”，其中都需要用到人类学会了其酿造方法的酒。

杜鹃无百作，天遣百鸟哺雏，不遣哺凤凰。

巨蟒寿千岁，天遣食牛吞象充腹肠。

杜鹃：不确定，应当还是指杜鹃鸟，而“作”或许解释为“工作，劳作”，但组合起来与后文语意也无法完全对上。除非杜鹃有恰匹配此时语境的典故。

凤凰：【不是，这谁能查到它的生养和育儿习性啊，有大佬补充神话里的说法吗】

食牛吞象：如前文我所猜想的，都是草食动物，且隐约能让人类共情。“巨蟒寿千岁”不仅有对其凶暴本性的恐惧与愤怒，也含有对其寿命的妒忌，如同“祸害遗千年”的意思。

蛟螭与变化，鬼怪与隐藏。

蚊蚋与利觜，枳棘与锋铓。

与：给。

蛟螭（chī）：蛟龙，或泛指水族。

    此外“螭”还有一种释义：古同“魑魅”之“魑”。倒很巧与后文“鬼怪”对应上了。

觜：即“嘴”。

枳棘（zhǐ jí）：两种多刺的植物，被称为恶木；或用来比喻恶人、小人，或艰难险恶的环境。

此四句亦即，（天道）给了性情凶暴、作恶多端的人以掩藏自己踪迹和罪行的手段，又给了损人利己的人以伤害他人的工具。

赖得人道有拣别，信任天道真茫茫。

若此缭乱事，岂非天道短，赖得人道长。

拣别：辨别。

    第一二层犹在人类世界，而且是较为局限和典型化的人类世界：圣人困穷潦倒，小人得意洋洋，“天道”给定的现世遭遇与他们的德行不相匹配；圣人言行功绩流芳百世，小人功名利禄至多一世，“人道”才能博得延长的“生命”，改写“天道”原本不公平地赋予了的东西。

    第三层的论说领域更扩开和下沉一步，讲到千万人类用以应对多种自然（“天道”）之残酷性的主观能动性。“天道”助长了残暴的生物、险恶的自然环境，帮助它们烦扰、伤害、吞食无辜的人类和草食动物；而人类能够辨别美丑、施用良材（即合成香料），能够用信仰的力量（即祭祀）使人类凝聚成族群，从而力量壮大、获取资源更有效率，甚至在一些时候，虔诚的祭祀可能真能“产生”保护人类的作用（如果动机和结果以唯心的方式连结）；此外，当人类暂无解决办法时（面对巨蟒、蛟螭、鬼怪、蚊蚋、枳棘，诗中并未写出明确的解决办法），至少还能知道应当避开（“拣别”），甚至超脱出文词意涵的生成本身来说，这些事物被用在诗作中，表达一种贬义的对象，那也是“避开”的方式之一。

    大体如上。凡有典故不明确、不正确，需要补充、讨论的地方，敬请指出。

晚安~